年2月5日,一代将星粟裕在北京陨落。将军生前留下遗言:我在革命战争年代,在党的领导下,身经百战……牺牲烈士有数十万,而我还活着,见到了革命胜利。在我死后,不要举行遗体告别,不要举行追悼会,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在往日的战场上……
中央领导高度评价了粟裕的一生,称他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并决定尊重粟裕的遗愿,丧事从简,不举行葬礼。许多人来到粟裕家中,站在他的遗像前告别,众多老部下要求见粟裕最后一面,向他们敬爱的司令员行上最后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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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
2月15日,寒风凛冽、浓云低垂,八宝山礼堂庄严肃穆,自发赶来与粟裕遗体告别的人群云集礼堂广场。没有悲鸣的哀乐,肃穆的仪仗,人们默默从他身边走过。他们怀想着这位大将的丰功伟绩和赫赫战功,怀想着他的品德和节操,无不热泪盈眶。
粟裕的一生复杂而又跌宕起伏,但这条生命长河中的每一滴水,都闪耀着晶莹纯洁之光。
少年豪侠
年8月10日,粟裕出生于湖南一个小村子,村中多枫树,名枫木树脚村。粟裕的家族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其父亲是一个落第秀才,终日深居简出,一心研读经史。
粟裕出生时,粟家正处于鼎盛时期,给予了他一个幸福的童年。粟裕从小聪明淘气,顽皮好动,善于思考动脑。家人从他身上看到了家业继续兴旺的依靠,然而粟裕在后来的成长中,使粟家的历史拐了个弯。
少年时的粟裕仰慕豪侠,迷恋武术,一心想成为一个替天行道、专管不平事的英雄好汉。当时,火枪在中国已较为普遍,武术显得不合时宜。父辈们不给他请教练,粟裕便自己琢磨或向人请教,如何成为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
父亲非常重视粟裕的教育,刚满6岁,就被送去私塾读书习字。当时,一些进步知识分子纷纷创办新式学校,但父亲死咬着旧式教育不放。粟裕在私塾上课时,常常溜出去,跑到第八国民学校听讲。在这里,他了解到中国的状况和民族危机,萌发出对封建势力的抗争意识,逐渐产生救国救民的进步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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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
年春,粟裕正式接受新式教育,进入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在这里,他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参加学生运动,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走上了真正救国救民的道路。
此时,北伐战争即将开始,学潮接连不断,粟裕积极组织学生运动,并筹钱买枪,准备迎接北伐军。而后,进步校长被反动派杀害,常德上空阴云密布。粟裕等人决定离开校园,撤到乡下与农民自卫军会合。
但敌人动作更快一步,对粟裕等人展开搜捕,严令通缉。粟裕等人决心突围,趁着天黑从小门而出,穿过菜地,翻出城墙。敌人紧追而来,枪声、喊叫声同时骤起,子弹嗖嗖地从他们头顶和身旁掠过。黑暗的夜里,他们趟过护城河,翻过田野,逃出敌人的包围圈。
因聚在一起,目标过于明显,粟裕他们决定分头撤离。所以到沅江时,与粟裕在一起的只有滕久忠。二人登上沅江,远眺常德城内的灯火,心中充满凄楚。难道革命就这样失败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粟裕向西南方向望去,翻过那些山峦是他的家乡,那里有偌大的产业等他继承。他又向东北方向望去,那里是长沙,共产党的所在地。粟裕决然往东北方向走去,尽管此行是一条荆棘之路。熹微晨光中,他和滕久忠一起毅然踏上新的征途。
粟裕与滕久忠忍饥挨饿、日夜兼程来到湘江之畔的岳麓山脚下,然而昔日繁华的长沙,已经笼罩在白色恐怖当中。“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粟裕恨恨地想。忽然一声汽笛划破夜空,是轮船?是火车?粟裕脑袋里闪出一个念头:“去武昌!我们到武昌投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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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挺
如今的革命中心已经转移到武汉三镇,党中央在那儿,叶挺的铁军也在那儿。星星之火,终能燃成燎原之势。两个热血青年,在夜空中依稀窥见星星之火。
军事生涯
粟裕二人来到武昌,顺利加入到叶挺的军队——国民革命军第11军第24师。在这里,他们开始学习政治、军事知识,接受军事训练,开启军旅生涯。在这期间,粟裕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并担任学员班长。
年8月1日,粟裕跟随贺龙、周恩来、朱德等人在南昌发动起义。当东方天空出现一片曙光时,周围的枪声逐渐稀落,直至完全停了下来。粟裕等人赶回大旅社,其他战士远远看到了他们,仍高兴地大声问道:“口令?”
“还我河山!”粟裕大声回应。心中抑制不了的激情澎湃,压抑不住的豪情万丈,一声声欢呼响彻整个南昌城,中国共产党自己的武装力量就此诞生。
湘南起义后,朱毛两支部队会师,合编为红四军,粟裕任第28团第5连党代表。没隔多久,敌人集结10个团兵力,对井冈山发动“围剿”。
粟裕在反“围剿”过程中表现突出,英勇善战,歼敌无数,活捉数百名俘虏。他在战火中迅速成长,职位也是步步高升,成为一名高级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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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左)
年7月,粟裕率先遣队北上抗日,担任参谋长。从瑞金出发,经长汀、连城、永安,攻克大田等地,歼敌数千人,并与闽东游击区的同志顺利会师。
年初,粟裕任挺进师师长,率部进入国民党的核心地区,创建根据地。新组建的挺进师一共余人,师下辖三支支队和直属队。由于仅有的一部电台被敌人打坏,粟裕与党中央及上级领导失去了联系,只能在浙南地区独立进行游击战。
即便如此,粟裕的游击战争也打得可圈可点,很快粉碎了敌人的阴谋。我军游击队伍纵横上百里,成为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在浙江立住了脚跟。
蒋介石继续对粟裕的挺进师进行围剿,所调集兵力之多,所使用武器之广,表明了蒋介石必胜的决心。可粟裕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他率部和蒋介石进行了三年多艰苦卓绝的游击斗争。斗争极其残酷,粟裕本人也多次遇险。
比如有一次,粟裕带领部队一个日夜行军里,连打7次仗,终于冲出敌人的包围圈,而这都是常态。在顽强斗争和坚持不懈的斗争下,经过无数次作战,蒋介石企图消灭共产党的野心最终毁于一旦。
对抗日军
国共达成第二次合作后,粟裕的挺进师接受改编,投入到全面抗日之中。年11月,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粟裕任副指挥,与陈毅在江南地区进行抗战,并东进淞沪,顺利完成任务。同时,先后派出支队北渡长江开展游击战争,形成横跨长江两岸,随时可向苏北地区发展的有利态势。
年,蒋介石命令国民党军队向新四军逼近。7月,粟裕率新四军横渡长江,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与日军进行一系列战斗。正当我军奋力作战时,国民党却暗地里调集重兵,准备趁我军不备消灭我军势力。陈毅、粟裕决定诱敌深入,进行分割围歼,首战告捷。
陈、粟二人再次呼吁停止内战,团结抗日。经过谈判,我军答应国民党停止内战的条件,退出姜堰。在我军退出姜堰后,国民党却违反约定,从四面八方朝黄桥杀过来。我军只得与其进行恶战,最后新四军大获全胜,歼敌共计1.1万余人。
蒋介石发动皖南事变后,中共中央以大局为重,奉行一致抗日的方针,在斗争中寻求团结。年,粟裕任师长,率重建的新四军第1师,与日军对战。在泰州,日军对粟裕所部进行“扫荡”,粟裕率部撤出泰州,转入敌后,投入反“扫荡”作战,争取作战主动权。
直到年,日军对粟裕所部进行频繁“扫荡”和“清剿”、“清乡”行动,粟裕指挥主力部队实行顽强作战,粉碎敌人阴谋,坚持和巩固了苏中根据地。年,粟裕抓准时机,对敌军进行反攻。
很快,敌军连同从周围赶来的援军,基本被消灭。新四军乘胜追击,相继收复据点12处。此战大捷,振奋人心。
紧接着,战争形势急剧变化,中央指示新四军以南下为主,争取全面控制苏、浙、皖、闽、赣诸省,粟裕请命南进。年1月,粟裕指挥江南、浙东部队,并将苏浙军区部队进行整编。
此时,日军虽占领我国上海及江浙一带重要城市和城镇,但已处末路,难以主动出击。而国民党第三战区,非但不积极抗日,反而对我军虎视眈眈。皖南事变后,仍想方设法要将新四军歼灭,还与日寇狼狈为奸,甚至有将我军占领的地区拱手让人的打算。
国民党在浙赣与日军对线过程中不断后撤,却将重兵留在天目山,显而易见,其目的就是与新四军争夺东南。新四军不可避免要与之恶战一场,粟裕提前进行战略部署。2月中旬,新四军7支队遭国民党袭击后,奋起反击,击退了敌人长达4天的猛烈进攻。
敌人不断向我军发起进攻,向前推进。我军积极备战,通过粟裕的精心部署,我军取得了最终胜利。毛泽东喜闻捷报,直夸天目山战役打得好,刘少奇也赞扬粟裕的功劳最大。
全国大解放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集团不顾全国人民的反对,向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李默庵挥鞭重指苏中地区,放言要给粟裕一点颜色看看。粟裕也做出决策,打算出敌不意,放开正面,诱敌深入,寻机一举歼敌,并连夜赶到海安指挥作战。
苏中战役,七战七捷,共歼敌5.3万人。粟裕就是从一次次战役中成长起来,他从战争中获取经验,从实地战场上出发,迅速成长为一位出色的将领。可以这么说,粟裕将军的全部军事才能,都是从战场上学来的。
12月13日,敌第69师和第11师在宿北进犯我军,粟裕率部对敌人进行猛烈的反击。当晚,整个战场硝烟弥漫,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响成一片,直至后半晌,杀退敌人,夺回阵地。
我军第一纵队和第8师经过多日紧急行军,到达目标地区。粟裕令第一纵队猛插敌后,切断敌人退路,令第8师火速攻打峰山。我军对敌人发起猛烈进攻,打退了敌人的反扑,完成了对敌69师的包围和分割,切断了69师和11师的联系。
我军将敌3旅全部歼灭,旅长、副旅长均被击毙,俘敌多人。粟裕命令第二,第九纵队拂晓前对敌发起最后进攻。经过惨烈的战斗,我军突破敌军防御,敌69师师长戴之奇感到无法向蒋介石交代,自杀身亡。
战至19日拂晓,粟裕指挥各部,全歼69师师部及三个旅,共两万多人。宿北战役开创了全面内战爆发以来,我军一次战役歼敌三个半旅的范例。随后,陈毅、粟裕指挥部队向鲁南进发。
中央军委接到华东各方面鲁南作战计划后,立即作出回复。毛泽东特地在回电中指出:鲁南战役关系重大,关系全局,若此战胜利,最后的胜利将属于我们。全军上下受到极大鼓舞,很快作出战斗行动。
不料在越过陇海路时,被敌机发现,暴露了军机,师部立刻向司令部报告。粟裕接到消息后,命令1师将计就计,迷惑敌人,在白天行军。敌人果然上当,断定共军败退,向山东溃逃,上报蒋介石邀功。
当我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发起全线攻击时,敌军毫无准备,26师师长马励武还在峄县过元旦没有回来!失去指挥的敌军乱作一团,仓皇应战。结果可想而知,敌军全部覆灭。
取得胜利后,粟裕亲自率部到峄县、枣庄前线,指挥下一轮战斗,激战两天两夜,全歼峄县守敌。20日下午,枣庄守敌第51师师部及两个旅又被我军全歼,其中第51师和第26师的两位师长被我军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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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武
我军休整半个月后,北上鲁中,对上王耀武。为隐蔽作战意图,我军三路大军同时北上,一小部分留在南线抗击敌人,虽以寡敌众,却也打得十分顽强。国民党“捷报”传到南京,认为取得“空前胜利”,而对北上的华野主力毫无察觉。
在济南的王耀武虽对我军有一定的警觉,主张收缩战线,但未得到蒋介石的采纳。待我军各部安排停当,王耀武才判明我军真实意图,他不顾蒋介石命令,紧急作出调动,但一切为时已晚。李仙洲7个师5.6万余人,全军覆没。
蒋介石大怒,命令顾祝同指挥45万大军,分三路向华野扑来。陈毅和粟裕根据指示:诱敌深入,不要分兵,集中兵力,寻机歼敌。最终蒙蔽敌人,取得孟良崮(gù)战役的胜利。
年,粟裕率部在中原歼敌。11月6日,华东、中原野战军按原定计划发起淮海战役。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杀向战场,猛烈进攻,进逼徐州。经过惨烈的战斗,敌军被我方围困。12月下旬,整个战区雨雪交加,气温骤然下降。敌人空运时断时续,粮食弹药补充不上,大批士兵饿死冻死,其中1.4万人为求生路,向我军投诚。
年1月,我军给予傅作义集团沉重打击,切断其退路,并对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粟裕指挥部队全线出击,至10日下午全歼杜聿明集团,并活捉杜聿明。淮海战役取得胜利。
粟裕率部在解放战争中取得了一系列战役的重大胜利,毛泽东说粟裕“点子多、有远见”;陈毅赞粟裕:“刚创造一个空前胜利,就被下一个更大胜利打破了纪录。”
撒骨灰于大地
解放上海后,正当粟裕挥兵横扫东南沿海时,周恩来与朱德亲自来到南京,请粟裕去总参谋部工作。但此时的粟裕想加强学习,系统整理二十多年的战争经验体会,研究未来战争,于是没有答应他们的好意。
直到年10月,中央的任命下达,粟裕才收拾行装,前往北京上任副总参谋长。年12月,毛泽东亲自找粟裕谈话,任命他为总参谋长。
粟裕对革命和民族解放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年授衔时,他被排在大将名单第一位。粟裕身为大将,却依然保持谦虚谨慎、艰苦朴素的精神态度,勤奋工作,为祖国建设付出自己的辛勤汗水。粟裕对军队的建设,空军和海军的发展,倾注了大量心血。
年,古稀之年的粟裕抱病南下,重上井冈山、谭家桥等征战旧址。一方面纪念牺牲的同志;另一方面回忆当年的战争历史,他想写一本战争回忆录,总结一生征战的经验和教训,为后人做参考。
可是,粟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他在病中回忆和讲述,他的妻子提笔为他一一记下,直到粟裕将军去世时,回忆录才完成了一半。而另一半,其妻子查找材料补充完成,最后予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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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大将
年2月5日,粟裕将军与世长辞。4月1日,粟裕将军的夫人楚青抱着他的骨灰,随骨灰撒放小组,将骨灰撒到山东、孟良崮、淮海战役纪念塔下的松林、浩瀚的长江、吴淞口、浙南山区……粟裕将军从此与他的战友、与祖国山河大地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