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唐卫平徐志雄文/图
“一度梅花一度春,傲霜战雪岁迎新。漫山萌芽向阳发,粗杆老梅绿叶生。”
年,面对窗外扑面而来的早春气息,79岁的帅孟奇写下了这首《咏山梅》诗。
时光流转,历史的阴霾早已悄然散尽,“荷品梅行”帅孟奇的故事仍在广为流传。
位于汉寿县坡头镇陈家湾村的帅孟奇故居。
5月8日上午,汉寿县坡头镇陈家湾村帅孟奇故居。一栋木板房,屋顶覆着长着青苔的小黑瓦,深暗的木质门板,屋檐下厚重的麻石板,细密的木格子窗,屋内放着简陋的家具与粗笨的农具……
这是沅水乡村典型的旧式民居。年,帅孟奇就出生在这里,从这里走向了她的革命生涯;年之后,她的骨灰撒入了邻近的滔滔沅江。
此刻,故居旁草木葱茏的梅园,数株梅树枝叶青翠。不远处的荷花池,新生的荷叶还打着卷,却已将绿意在水面上蔓延开来。阳光下,一群白衣少年从树荫丛中鱼贯而出,唧唧喳喳叫嚷着,如欢快的鸟鸣。广场另一侧,头戴小红帽的白发老人,捧着一束菊花,在帅孟奇的塑像前默然肃立。
学生参观梅园。
宽阔的广场上,旅游大巴车来来往往,参观者络绎不绝。这个拥有高洁品格的沅水女儿,曾怀揣着这条河流与这片土地带给她的善良与勇敢,踏上了革命征程;百年身后,她带着此生的理想与信念重回故土,留给家乡亲人一条永不干涸的精神长河。
参观帅孟奇纪念馆。
一座馆铭记历史
在汉寿县城,我们寻找到了帅孟奇一生最完整的遗存。
一栋标注“中国档案”的米黄色三层小楼在县委大院的东侧矗立。大门口,由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李鹏题写的“帅孟奇纪念馆”匾额分外醒目。
这里也是汉寿县档案馆所在地,楼上两层为帅孟奇同志生平事迹陈列馆。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汉寿县档案馆就设立了帅孟奇全宗,收集、珍藏了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年摄制的彩色纪录片《帅大姐》上、下卷,电影拷贝米。中央组织部、潇湘电影制片厂、中央电视台年联合录制的8集电视连续剧《帅大姐》录像带4盒等珍贵影像档案。
年,帅孟奇逝世。根据老人生前遗嘱,骨灰一半撒入她出生的故里——坡头沅水河中。同年5月,时任汉寿县档案局局长的王良伟向中央组织部的代表提出征集帅孟奇同志遗物进馆收藏的请求。
“当时县档案馆的条件有限,所以并未报请中央批准设立纪念馆,只是将档案馆珍藏的帅孟奇档案单独列出。”陪同采访的汉寿县党史研究室主任瞿群力称。
据当时的接收组成员周显发回忆,年10月6日,她第一次来到帅孟奇的北京故居,进去之后,她落泪了:深灰色的外墙具有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墙特征,室内很窄、很暗,门窗油漆剥落,家具陈旧。
遗物中,有帅孟奇在延安时的笔记、工作日记、西柏坡用过的马袋、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为她颁发的任命书、有老人穿了30年的一双皮鞋、一台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一箱打着补丁的衣服、几双补了又补的袜子、一叠捐助教育等公益事业的收据……
在交接遗物时,帅孟奇生前秘书陈双璧泪流满面,她哽咽着说:“老人走了,只留下党旗覆盖的骨灰盒和珍贵遗物,这是宝贵财富,你们接回汉寿,让老人魂归故里……”
年9月12日上午,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李铁映在时任省委书记杨正午陪同下,专程赴汉寿档案馆出席陈列室开展仪式并分别作了重要讲话。李铁映的讲话在《人民日报》发表。
如今的陈列室,珍藏着帅孟奇延安时期和解放以后的笔记、手稿、任命书、聘书、各种证件、字画、照片等档案文献资料多件。其中有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杨尚昆、李鹏、李铁映、邓颖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与帅孟奇的合影照多幅,党和国家领导人给帅孟奇的题字题词10多件。
20年来,汉寿县档案馆被授予湖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党员教育基地”“党风廉政教育基地”“未成年人教育基地”“妇女教育基地”等,每年接待参观人数近万人次。
一部剧传承精神
在汉寿,帅孟奇的革命故事家喻户晓,以帅孟奇为主题的文艺作品层出不穷。早在年,汉寿知名作家杨任重创作了汉剧剧本《帅大姐的故事》,参加常德市庆祝建党90周年的汇报演出,并一举获得优秀剧目奖、优秀节目奖、组织奖等3项最高奖项。之后,该剧作为下乡惠民演出剧目,在汉寿县多个乡镇上演。
年5月23日,常德汉剧高腔《帅孟奇》在北京中国评剧大剧院演出,在京的湖南籍领导、红二代将军及工商界人士等近千人观看演出。演出共分四场,歌颂了帅孟奇坚守信念、忠贞不屈的革命情怀与廉洁求实、光明磊落的人格魅力。观至动情处,观众潸然泪下。
这个由汉寿县汉剧团倾力打造的汉剧大戏以其灵动轻巧的说唱形式、丰富多样的曲牌风格、真挚淳朴的艺术表演,生动诠释出一个忠诚信念、廉洁正直、充满大爱、血肉丰满的帅孟奇形象。
在北京成功演出后,主演之一的汉剧演员、67岁的高建华曾动情地称:“一生见过帅大姐3次,感觉她就像一辈子的亲人,参演《帅孟奇》圆了自己一生的梦想。”
从年起,《帅孟奇》一剧演职人员多次应邀为省委党校中青班学员、全国机关党建工作会的党员干部进行党性教育专场演出,还深入到学校、乡镇、社区开展“送戏下乡”惠民演出活动,先后在北京及省、市、县、乡巡回专场演出数十场。
在第六届湖南艺术节,《帅孟奇》一举拿下演出成就奖、田汉新创剧目奖、田汉导演奖、田汉表演奖、田汉音乐奖多个奖项。荣获年湖南省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并多次在湖南电视台播放。
“让汉剧唱响京城,让高腔回荡大地,让帅孟奇同志的荷花品格、梅花精神激励龙阳儿女,让帅孟奇这张红色名片,永远根植于全国人民心中。”作为一部具有社会价值和正面影响的戏曲剧目,《帅孟奇》不仅成为汉寿名片、湘剧品牌,其荷花品格和梅花精神已经成为常德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教育和激励着家乡的后人。
一个新村展望未来
在陈家湾村,帅家是个大家庭,帅孟奇有4个叔叔,3个姑姑,都是忠厚朴实的农民。她本人兄弟姐妹不多,只有一个弟弟叫帅可盘,一生务农。
帅孟奇故居所在的陈家湾村四组,九成人都是姓帅,与她沾亲带故者甚多,但她从不为亲戚谋私利,以至于有人说她官做大了就“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的帅孟奇同样对自己生活非常“吝啬”,但她却对公益事业异常慷慨。年,平反后的帅孟奇补发了“文革”期间停发的两万元工资,为了支持家乡的教育事业,她将钱捐给汉寿县一中。年,家乡遭水灾,新民小学被冲垮,帅孟奇得知后,马上把元钱寄回汉寿县,支援修复校舍。
“帅老生前每次回故里都会告诫后人,帅氏族人不得向国家伸手,一切要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帅孟奇的侄孙、陈家湾村党总支书记梁英明对此深有体会。他告诉记者,“相比之下,如今的陈家湾村并不富裕,但在帅老高尚情操的熏陶下,陈家湾人传承了勤劳智慧、淳朴善良的优秀品质,相信未来的发展一定会更好。”
陈家湾村现有耕地面积亩,16个村民小组,人,其中有90名党员。近年来,村里在教育管理党员干部服务基层群众方面着力,充分调动两委班子及广大党员干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在脱贫攻坚、改善民生、平安创建等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疏通沟渠、升级抗旱机埠、硬化通组公路、房前屋后环境整治,件件都是实在事。”说起村里的变化,村民帅先昌打开了话匣子。作为村里最早的“万元户”,帅先昌靠种植食用菌起家,在外创办实体打拼多年,涉及多个行业。年,帅先昌在陈家湾引进种植了上万株名贵苗木,在林间套种水蜜桃、水果玉米、甘蔗等经济作物,“来自帅孟奇家乡的水蜜桃”网上销售火热,远近闻名。
村民帅先昌的水蜜桃基地。
“算是唯一一次借她老人家的名,沾了她的光。”帅先昌是帅孟奇的同宗孙字辈,他的30亩水蜜桃基地就在帅孟奇故居旁边。今年,他还打算通过电子商务平台,将当地的甘蔗、南瓜等大宗农产品销往外地,帮助当地农民增收。
村民帅先才也是村里的产业大户,不仅承包了村里的70多亩池塘种植荷花,还流转了亩农田进行“稻套虾”养殖。不打药、不施肥的有机稻被客商抢先订购,龙虾销售同样火爆,每亩经济效益可达多元。村里动员贫困户参与专业合作社进行入股分红,扶贫方式由“输血式”向“造血式”转换。目前,全村发展“稻套虾”养殖亩,成为了村里的主导产业。
环境好了,村庄美了,村民的精气神也提起来了。“过几天,我们要在帅孟奇故居广场举行广场舞联谊活动,相邻的村镇都有队伍来参加,二三十个,热闹得很。”现年60岁的赵爱云是村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她笑着称,陈家湾人好胜心强,划龙舟、赛广场舞都不甘人后,村里成立的“孟奇威风锣鼓队”在整个西湖垸都有名气,领队的大鼓直径足有1米,很威风,就是要擂出气势来。
光辉记忆
帅孟奇,年1月3日生于湖南省汉寿县东乡陈家湾一贫寒家庭,父亲帅惊白勤奋好学,16岁考中秀才。
帅孟奇13岁时随父到长沙周南小学读书,两年后又随父到常德,进入女子工业传习所学习,主要学习新法织布,也兼学一些文化课。
年,帅孟奇与许之桢完婚。当时许之桢在长沙甲种工业学校读书,帅孟奇回汉寿到振华织布厂做劳工,支持许之桢完成学业。
年,爆发“五四”运动,许之桢怀着满腔爱国热情告别已有身孕的帅孟奇,前往上海,追随陈独秀、李达从事革命活动。
年春,帅孟奇在县城民益女子职业学校教书,年与易瑜、黎箴、陈才萃共同发起组建了汉寿县女界联合会,被称为汉寿“四女杰”。
年,由詹乐贫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年1月,中共汉寿县委成立,任县委委员,成为汉寿县很有威望的领导人之一。大革命失败后,被党组织派往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
年夏,帅孟奇在回国的船上巧遇周恩来,周恩来当时是上海党中央特科主要负责人,他向帅孟奇叮嘱了许多从事党的秘密工作细节。中央派她到武汉长江局任秘书,到浦东区从事工运工作,先后任浦东、沪西区委和江苏省委妇女部长。发动工人组织反帝大同盟,支援十九路军抗日作战。
年秋,因叛徒出卖,帅孟奇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坐监5年。敌人逼她说出组织,施用种种酷刑,鞭抽、压杠、倒吊、坐老虎凳、灌煤油等,腿骨压断、七窍流血,但她守口如瓶、视死如归,用血肉之躯保护了党的组织。
年5月,帅孟奇经党组织营救出狱。出狱后,她得知女儿被敌人毒死,母亲被逼疯,父亲被逼得背井离乡,丈夫从报纸上看到她“牺牲”的消息后,已另组家庭。
年底,帅孟奇任中共湖南省工作委员会秘书长,负责机关日常工作,兼管妇女工作和党员训练工作,到常德、汉寿、益阳等地指导重建党的组织。
年2月,帅孟奇当选为中共湖南省委候补委员(后为正式委员、常委),兼任常(德)、益(阳)中心县委书记,领导益阳、常德、汉寿、沅江、桃源、临澧、澧县等地的革命斗争。
年冬,帅孟奇当选为湖南省出席中共七大的代表,前往延安。先后任中央农委政治秘书兼总支书记、陕甘宁边区政府党委委员兼物资局支部书记。还受命担任陕甘宁边区政府甄别委员会主任,为80名在“抢救运动”中受冤屈的同志甄别平反。
年帅孟奇任中央妇委秘书长,参与主持妇委的工作。年3月,她当选为全国妇联常委兼组织部长。同年7月调往中央组织部工作,先后任干部处副处长和外交外贸处副处长、处长。
年她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还当选为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并任中央组织部副部长。
“文革”中,帅孟奇被开除党籍,屡遭批斗和折磨,她不畏邪恶,怀着对共产主义的坚强信念,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对林彪、康生、江青一伙进行了坚决的斗争。
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帅孟奇得到彻底平反,出任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委、全国政协常委、中央组织部顾问、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年4月13日,帅孟奇去世。根据她的遗嘱,其骨灰一半撒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的苍松下,一半撒在养育她的母亲河沅水。
徐志雄整理
记者手记
守一不移浩气长存
□罗琳
帅孟奇的故事听过很多遍了,每次重温仍然令人动容、引人深思。纵观她的一生,最能概括她毕生追求和意义的词莫过于“守一不移”。她的心中只有党的事业,一辈子忠贞不渝,至死方休。
因为守一不移,无论世道如何变换,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自觉和自律,意志坚定,把握并实现着自己的品质。数十年如一日,谨遵党组织的要求,严格塑造自己,不忘初心,不辱使命。
因为守一不移,她从不迷茫,始终信赖自己的真心,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无惑的快乐。如《论语·子张》所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她将自己修炼成了至柔至刚的共产党人。
在建党百年之际,我们缅怀她,品味她的言行无不源自心灵深处的了悟和自觉;我们学习她,感受她的人格无不源自思想的纯正和严肃。她留下的精神财富弥足珍贵,激发我们不能不思考如何过好“觉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