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峥的《我不是药神》点映以来,
以9%的排片,
获得了1亿的票房,
豆瓣评分9.0。
上一部超9分的国产片,
是《无间道》。
在这场黑色幽默的结尾,
没人笑得出来。
因为每个人都在电影里,
看到了没有光环护体,
躲不过生老病死的自己。
顾客和程勇等人理论药效
谁家还没有个病人呀?每日生活已经如履薄冰,一场大病就可以夺走一个家庭的所有积蓄。
我们怕死,怕痛,怕走了孩子没人管,老人没人看,怕花了这么多钱自己还是撑不下去,但是,只要有希望,我们还是想要活下去。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生病自由
是国人的特色奢侈
失业、买房、看病是中国人的三座大山。
房可以不买,工作可以再找,但是病不能不看。
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们人人自危,看似“不碍事”的流感足以让一个北京中产家庭元气大伤。
更不用提一场疾病会给每个毫无根基的北漂沪漂们怎样的打击了。
网约医院来说形同虚设,医院发现前面已经排了一百来号只能一拖再拖时,说不失望是假的。
朋友韧带撕裂、肌肉萎缩严重需要手术,手术床位要排到一个半月后。还在读书的他买到一张的黄牛专家号那一刻,决定毕业回家工作。
同事女友半夜突发急性肠胃炎,陪同挂号,被告知最快隔天才能做检查,看着满头冷汗说不出话的女友,他马上打车去了医院。
医患关系紧张、医护行业工作强度和收入不匹配的医疗体制现状下,挂号难、专家门诊一号难求,住院床位紧张的就医现实似乎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但是合理不等于可以理解和原谅,毕竟生命禁不起冒险和等待。
因吃不起高价药病情恶化不治身亡的吕受益
医疗行业的特殊性、医疗知识普及的高门槛,使得普通人医院,人性的黑暗和行业不透明又增加了人们的担忧。
更别提总有人用言语和行动,对你暗示着“看病还得找熟人”的约定俗成。
病痛袭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才是摧毁你对一座城市、一个体系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在分配不均、供需失衡的医疗资源面前,只有病人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吗?
生存面前
谁都不是真佛
一个入职一年的住院医师,一个月的待遇是多少?
元。
想到读医学专业所耗费的时间成本、考取医师资格证付出的努力,压抑的工作环内容和承受的精神压力。如果你是这位医生,你会义正辞严拒绝病人家属塞来的红包吗?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到。
正版“格列宁”生产商
在天文房价和物价面前,他首先是需要生存的普通人,其次才是医生。
没有高薪作为报酬,谁也不愿意假崇高。
制药行业也是如此。
各种抗癌药、肿瘤靶向药价格高昂,且不在医保范围内,普通家庭根本无力负担长期治疗所需的巨额药费。
既然是救命药,为什么医药公司不能把价格定低一点?
这是由专利药物的研发过程决定的。
图片来自《“格列卫—一个转化医学的世纪典范”的前世今生说开去》(刘乔飞)
《药神》中程勇所走私的抗癌药“格列宁”,真实名称叫做“格列卫”,它的药效就如电影中宣称的那样,对于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有效率达到95%。
但如任何一款“天价药”一样,“格列卫”的研发成本极其高昂,从病因“费城染色体”的发现,到研制合成药品并临床试验成功,跨越了半个世纪之久,其总研发费用达数十亿美元。
图片来自《制药经理人》杂志
药种的特殊性使其需求量相比普通药物过低,要承担销售额亏损的风险。再加上进口关税,药物价格过万有迹可循。
所以在我们日常抱怨医药行业暴利时,也应该明白,药物是不能以研发成本来定价的。
“一颗药的成本是5美分,但为什么要卖美元?”“因为那是第二颗,第一颗的成本是50亿美元。”
看似伤天害理的现象,背后原因是最简单的市场规律,只是在生死面前,人们无法客观冷静。
医药公司从来不是慈善机构,而是盈利机构。
换句话说,正是高利润推动了药品研发与医学进步。
如果以远低于成本的低价出售抗癌药物,还会有医药公司花费巨额费用研制新药吗?
如果医生坚持不求回报、救死扶伤,还有人愿意做医生吗?
一时的低成本服务可以救一个人,但却无益于行业整体的良性循环。
没有秩序的道义,救不了未来,也救不了全人类。
秩序和生命
哪个更重要?
在现实中,电影所呈现的这种“维护个体权利or遵守社会秩序”的道德两难问题太常见了。
不仅仅是药物走私,高昂就医成本和老百姓经济能力的冲突下,黑色产业链的催生简直是必然。
根据国家卫生计生委研究统计和抽样测算显示,早在年,医院外来就诊患者便达到万人次,外来就医流动人口日均70万左右。
而这些来北京、上海等医疗水平发达地区“看病”的外地病人绝大多数无力承担高昂住院治疗费用。
医院附近的小街胡同里,盘踞着一个个破败的家庭住宿宾馆,这些宾馆的用户群体大都是病人及家属,它们有个统称——“癌症旅馆”,一晚的价格多在40-元不等。
尽管这些不正规的小宾馆连卫生安全标准都无法保障,但是对于病人和家属来说,这些旅馆却给人以安全感:价格低、离医院近。
省钱、方便,就能续命。
那些游荡在法律边缘的群体,往往离绝望也很近。
在医保跨省异地就医政策推出之前,异地就医大多是不能报销的,于是有了医保盗用、高价贩药这些“发黑心财”的违法行为。
一些绝症患者利用自己购买特殊药品的权限,从医院购买相关药物卖给药贩子进行倒卖;药贩从本地市民手里低价收药,再卖没有医保的外地病人。
外地病人负担不起医药费用,只能从药贩子手里买非法途径的低价药。
药贩子说我赚了钱,但我也救了命;病人说,我违法了,但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这个逻辑和电影里程勇的初衷一样:我赚钱,你活命。
程勇与通过海路帮他运货的印度厨子
在生死面前,活下去是唯一的道德。
这也是现实中陆勇案最大的争议点:
秩序是为了保障人更安全、更有尊严地生存,但某些时候它恰恰阻碍了人的生存。
秩序的推进、体制的完善需要时间,但是大多数病人等不到那个时候。
《药神》的结尾,程勇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能解一时之急,脱离了制度的保障,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普度众生。
审判的最后,程勇那句“我希望以后会越来越好吧”,既像是一句对无奈现实的叹息,也是一次发自内心的祝祷。
《药神》影片原型:当年热议的“陆勇案”
陆勇,江苏无锡一家针织品企业老板,年被查出慢粒白血病,尽管曾经是个收入不菲的私营企业主,但面临高昂药价所带来的经济压力,不得不选择来自印度的仿制药。年8月,陆勇在病友群分享了这种仿制药,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病友让他帮忙代购,人数一度达到了数千人。
年3月,陆勇因使用网购的信用卡,帮助上千名病友购买印度仿制药,被湖南省沅江市检察院以涉嫌销售假药罪提起公诉。戏剧性的是,当陆勇被抓后,数百名病友联名为他求情,请求司法机关认定陆勇无罪,他们中既有大学教授,也有普通市民。年2月,湖南省沅江市检察院做出最终决定,认为陆勇的行为不构成犯罪,决定不起诉。
影片根据陆勇的原型做了适当的艺术化创造,一颗小小的药丸,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平淡无奇,但对患者而言,却意味着生命。《我不是药神》中的“天价药”戳中了很多人的生存痛点。谁能保证自己或家人一辈子不生病呢?
看过电影后或许你会问,影片中的白血病,到底有多可怕?为什么“格列宁”会成为“天价药”?现实生活中,那些白血病患者怎样面对这些问题?
记者采访了浙江大医院血液科主任金洁教授、药学部卢晓阳主任药师,以及一位患慢粒11年的患者。
这曾是一种平均生存期
只有3-4年的疾病
格列卫的出现让患者
有了长期生存的可能
“我还没来得及看这部电影,但身边已经有好多人来推荐了。”金洁教授说,为了普及电影之外的干货,她在接受采访前特地去网上搜了一下《我不是药神》的简介。电影里所描写的那种病症,临床上称之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简称“慢粒”),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白血病中的一种。
和老百姓熟知的白血病不同,慢粒起病慢,大部分患者往往是在体检或手术前无意中发现的,只有少部分患者早期会出现乏力、左腹脾脏肿大等症状。然而,一旦当慢粒进入急变期,患者的状况就会急转直下,很快就会死亡。据统计,全球每年所有的新发白血病患者中,约15%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
影片中的药物“格列宁”,实际其通用名叫“甲磺酸伊马替尼片”,一种由瑞士某制药公司生产的进口药。“这是一种非常好的靶向药,问世于上世纪90年代,正式投入临床使用是在年初,它的出现大大地延长了慢粒患者的生存期,甚至可以长期存活。以前,慢粒患者的平均生存期只有3-4年。”金教授说,可以说,甲磺酸伊马替尼片是上个世纪开发的最成功的肿瘤药物,也由此开启了靶向药物时代。
金教授还说,随着甲磺酸伊马替尼片的广泛使用,全球关于慢粒的治疗指南也发生了改变,以前指南推荐的首选治疗方案是骨髓移植,其次才是用药,但后来变成首选药物,其次才是骨髓移植。因为,相比骨髓移植,药物的副作用更小,效果也更好。这也意味着,甲磺酸伊马替尼片对患者而言就是“救命药”。
然而,多年来高昂的药价确实让不少慢粒患者望而却步,66岁的陈阿姨(化名)就深有体会。
患病十余年
她每天都在期盼药费能降一点再降一点
陈阿姨,家住杭州,年5月,她因体检发现白细胞高,后在浙大一院确诊为慢粒。那时的她刚退休,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只有多元,女儿正在读大一,老伴又下岗了。“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蒙掉了,我不可能不让我女儿读书的啊。当时,从医院出来走过西湖边的时候,我都想跳进去了。”陈阿姨说。
后来,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陈阿姨终于凑齐了购买一年甲磺酸伊马替尼片的钱,元。“慢粒和高血压、糖尿病一样是要常年吃药的,每天吃四片(每盒60片),等于一个月要吃两盒(那时一盒元),这样算下来一年要20多万(28元),我们哪里吃得起啊。”陈阿姨说,虽然和其他省市相比,杭州市医保还是不错的,可以享受“6+6”的购药模式,即,买6个月送6个月,买的6个月医保可以报销60%,等于她每年只要负担元的药费,然而,这对她来说仍是一个天文数字。
“那时候我和老头儿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加一起都不到3万,等于是赤贫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能不吃啊。”陈女士说,她也曾听说过印度的仿制药,也有病友去吃过,但她不敢吃,一方面是担心安全问题,另一方面是不知道去哪里买、怎么买。
年的“陆勇案”对陈阿姨触动很大。她说,都是同病相怜的人,这些年如果不是亲戚朋友的帮助,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药费能降一点再降一点,每次病友群里一出现关于药费的事情,她就会异常兴奋。
年9月,得知杭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将甲磺酸伊马替尼片在内的15种高价药纳入特殊药品大病保险支付范围时,陈阿姨高兴坏了,她说,虽然那时候她已经开始享受受“3+9”的购药模式,即,买3个月送9个月,比早几年便宜了很多,但纳入大病医保后,随着报销比例的增加,她每年只要承担元就够了,这意味着,她可以不靠亲戚朋友就能负担这笔费用了。
陈阿姨坦言,她是个好面子的人,虽然这些年亲戚朋友都是毫无怨言地来帮助她,但她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感觉欠人情,每天需要靠人施舍过活。
如今,11年过去了,最让陈阿姨高兴的是去年11月的变化——那个月,她正在吃的甲磺酸伊马替尼片被纳入了杭州市基本医保,这样一来,她每年的药费只要10元左右。“那天,我真的特别高兴,去找金主任(金洁教授)复查的时候,我就和她说,盼啊盼,总算在我没死之前就盼到了。”陈阿姨说,这两年,她和老伴的退休工资也涨了一些,所以,日子也相对好起来了,她很感谢政府对他们一直以来的